作者:李雪莉2012/03/30
王家的都更爭議,沒有因房子被鏟平而「人走茶涼」。事情正開始起變化。原本只是一家人的恐懼,如今出現集體關注與焦慮。愈來愈多人關注都更的遍地開花。
昨夜七點到十一點,在王家被拆的老宅前,在已找不到門牌的士林前街五巷十四號前,捷運廣場上開啟了「都更講堂」,主題談的是「魔鬼的城市和都更陷阱」。這個只在臉書和社群網站宣傳的活動,卻吸引了兩百個人下了班,下了課來聽講。
頭頂上捷運每兩三分鐘在跑,聽課環境嚴重受干擾,議題又如此複雜、專業,講者拿著小小的擴音器賣力講著,兩百人卻能聚精會神聽著,一站就是三小時。
兩百多人中,多數是關懷都更的年輕人,也有不少士林福林橋下的住戶,還有來自北投和中正區正被劃入都更的住戶。他們等到九點半演講完,趕緊抓著都更學者猛問:我家也被劃入都更,是不是得參加都更,才能保住房子?我們鄰居說好不都更,會不會有人背棄我們,被壞的建商各個擊破?
王家已不是個案。都更正在你我身旁上演。
目前北市每十戶就有七戶是都更潛在戶(二十年以上屋齡),不只高屋齡有機會「被都更」,連仁愛路屋齡僅八年的大樓的十多位住戶,都必須透過行政訴訟才免於都更、保住房子。遍地開花的都更公司,正像鯊魚般尋找獵物。
王家的故事帶出恐懼,也帶出了幾個當前都更必須打破的迷思:
首先是「惡法亦法」的迷思。
在主流意見下,建商依都更條例「合法」圈地、「合法」拆遷、「合法」獲利,有權者也只是「依法行政」。但大家都忽略了都更條例的違憲性。事實上,主管機關在適用法律有疑慮時可以提出釋憲。當權者拆房後再說法令有瑕疵,只是迴避責任的遁辭。
違憲的惡法例子不少,過去刑法一百條箝制人們自由,一開始也都有合法性,但廢除刑法一百條的運動就是挑戰其正當性,拒絕讓人民「吞下惡法」;這種例子在外國也有,當初德國迫害猶太人,也完全合法;而德國紐倫堡大審後,也揚棄了「惡法亦法」的主張。
其次就是「多數人vs.少數人」的迷思。
囚徒的困境
都更過程中,存在的兩造關係,其實就只是建商vs.住戶,而不是少數住戶對抗多數住戶。都更過程是一個資訊極度不對等的關係,這給予建商各個擊破的操縱空間。住戶往往陷入「囚徒的困境」(prisoner's
dilemma)中,在資訊不充份情況下,只能選擇對自己不利卻相對安全的選項,那就是與建商合作、乖乖參與都更,否則會付出慘痛代價。
長期協助都更受災戶的台大城鄉基金會劉鴻濃律師說,他們一開始跟士林王家講清楚,如果在拆遷前,隨時可以跟建商達成協議,起碼比照其它都更戶的待遇,舊房換新房。若抗爭後被強力拆遷,只能拿錢走人,不一定能換新房。
王家放棄了一般人會做的「理性抉擇」,決定抗爭到底,也因此遭來貪婪的污名和「釘子戶」的標籤。未來兩造能否協商,不得而知;就算釋憲案成功,王家也要不回房子。
但這場悲劇現在卻轉化成力量,變成新運動的起點。
都更講堂前,工地的一頭,佇立著亢奮的怪手,但這悲壯的空間卻意外匯集力量。
王家個案的發生,讓聲援的律師和教授不諱言,他們能開始釋憲,有機會向社會檢討這部違憲的都更條例。也給了忙碌而過去無心關懷的市民一個思考的空間。蝸居的青年、辛苦攢錢買房的中產階級,願意學習更多專業知識和法條,並思考何謂居住正義、知道要關心鄰里,才不會被建商利用或孤立。
這也重新叫我們目睹有權者的慣性或懦弱。包括要求掌權者勇於站在人民和「公共」的這一方。因為,有權者可以做得更積極,為社會的美好帶來改變。
內政部長李鴻源說要在一個月內提出檢討報告,在這期間,需要更多社會力量的集結,才能給政府足夠的民意壓力,抵抗建商遊說。
挪一挪你的屁股,今晚走到士林前街捷運下的都更講堂吧。在現場,除了感受房子被拆的蒼涼,也趁機累積知識的能量,為未來可能面對的都更難題做後盾。
有時,悲劇能給自己和社會,重生的力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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